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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继咸大步上前，托住了就要行礼的傅山，激动问道：“江东可有何消息？”
“明公！”傅山朗声回应。
小舟与岸边越发近了，只隔开盈盈一水，两人都已经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须眉，以及脸上久违的期盼。傅山真希望能够像师父那样，踏水而过，将收罗来的消息交到袁继咸手中。
道人以青、紫、玄、黄为贵，喜欢穿朱色道袍的道人实在不多。袁继咸只看这身扮相，就已经忍不住放声喊道：“青竹！”
“皇太子绝无操莽之状。”傅山言之凿凿：“江南北上之士子，派遣回乡为官，皆有部文，又赐陛辞。宰辅天官，皆是老人，俱掌权柄，一如在北京之时，如何能说皇太子挟持皇帝？”
“袁督，家父重病在身，实在难以起身，特命小侄前来听候调遣。”左梦庚上前作揖行礼，说话间倒是颇为客气。
武昌失守之后，左军陷入了内部的分裂，有人要提兵夺回武昌，有人坚持东进，打下南京。副将马士秀既不肯上岸接应，也不肯表态背离楚镇，只是管住水师横亘江上。正当此时，左良玉又是旧疾迸发，不能理事。
不过转念一想，光是这土匪一样的三万众恐怕也不好对付，黄得功手中才有多少人马？
“明公。”傅山轻轻拍了拍案上的包袱：“以此尚可做最后一试，若是左良玉铁心作乱，学生便护着明公孤身渡江。”
袁继咸身为操江总督，驻节九江，提督长江防务，此刻正身陷左良玉营中。他对左良玉人品还存有希望，不信他会孤注一掷起兵造反。然而左良玉对于自己所领的“衣带诏”也是深信不疑，坚持说奉旨勤王，恪守忠义大节。
如果换一个不知道左良玉过往的人来看，非但不会觉得左将军是乱臣贼子，还会对他的忠义无双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来左良玉在崇祯元年加入了辽东兵变，被撤职待勘，最后等袁崇焕的怒火熄灭之后，才分配到曹文诏麾下任职。
袁继咸点了点头，包好傅山带来的消息，径直而出。
左良玉此人与毛文龙相类，都是颇有传奇色彩。他自幼父母双亡，由叔父养大，武艺娴熟，臂力过人，能够左右开弓，但从未读过书。早年间在辽东投军，二十多岁为游击，后由积功为都司，驻守宁远卫。
袁继咸看了大受振奋，若是以此尚不足以让左良玉退兵，那就只有先逃出此地，徐图反攻了。好在他的职权包括南直安庆等地，丢了九江也不算擅离信地。
现在的左良玉，已经不是那个为侯恂侍酒的小厮了。现如今即便是袁继咸这样的一方大员，要见左良玉也得通报等候。
光是这段历史，看上去就颇有后世小说主角的形象。
二人进了宅子，左兵倒是没有跟进来。只是这座宅子被左兵团团围住，形同软禁。等到了书房，袁继咸也没请傅山落座，再无顾忌地问起朝中形势。
左梦庚将信将疑，让亲兵取了包袱展开阅读。他也不擅文字，但好歹能读懂大意。
袁继咸一听这话，一颗心彻底安定下来，道：“我这些时日竟也胡思乱想起来，幸得友生啊！”即便铁打的人，在长时间的重压之下也难免动摇、乃至崩溃。袁继咸此时真是去了颈中枷锁，坚定道：“既然绝无衣带诏之事，那我便是坐死此处，也不能让左贼犯乱！”
船头有一身穿大红道袍的道人，似乎也看到了站在岸上的袁继咸，遥遥抱拳。
滚滚长江在九江分成了三股。除了主干仍旧从西向东流淌前行，还有一股向北绕了个半圆才回到主干；又有一股支流径直南下，注入鄱阳湖，由此才分了江东江西、江左江右。
“楚镇大营就设在此处？”傅山问道。
傅山轻轻提了提手里包袱，道：“明公，此处非深谈之所。”
傅山心头微微下沉，总算因为手里的消息而不至于绝望。
袁继咸怒气稍解，将随身包袱往前推了推，道：“左帅认定有衣带诏，可这天下都知道那只是两个竖阉散播的谣言。如今还得好好想想，如何消弭这场祸事。”
袁继咸也不是泥古不化之辈，点头应允，又看了傅山从南京带回来的消息。这些消息有些是报纸原文剪下来，有些是毛笔手抄，某些文字上还有用炭笔写的小字备注，虽然繁杂，却被傅山整理得条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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