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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突然内宅中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便是哭声大渐！
袁继咸在左良玉官署中，等得茶水冰凉，终于见到了左梦庚缓步出来，脸上不由泛起一丝恼怒。
“明公，不可耽搁，若是不成，咱们即刻便走。”
袁继咸却是早就近乎绝望了。他以朝廷大义劝左良玉，被左良玉拿“衣带诏”反加劝说。他想以官职来压制左良玉，可是在左良玉手里被坑的督师都好几个，他一个操江总督算什么？至于动武……江督标营不过三五百老弱残兵，左良玉都懒得拿正眼去看。
袁继咸一边朝江边的小码头竟步快走，一边高声道：“青竹别来无恙否！”
在傅山启程回九江之前，朝廷已经明旨斩了卢九德和高起潜，罪名就是散播谣言。至于钱谦益那边却是真假难分，有人说他已经下了诏狱；有人说他主动投了皇太子，卖了袁枢；还有人说他逃到九江，成了左良玉的军师……袁继咸当然知道这显然是无稽之谈。
从武昌到南京，千里大别山，正是山地师的用武之地。
袁继咸也分不清《皇明通报》和《邸报》的区别，以为是一回事，遂点头称是。
在这个讯息不变的时代，面对奇怪的流言只能依靠个人智商。至今还有人不知道北京已经陷落，更有人说李自成其实没死，还有人相信崇祯扣着三千七百万锭每锭五百两的镇库银不舍得用……唔，这个即便再过四百年仍旧有人相信。
袁继咸有了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倒是不着急了。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只觉得冰得伤牙，皱着眉头放下了茶盏。
袁继咸也觉得那艄公真是慢得让人挠心抓肺。
终于，船与码头不过两步长短，傅山弯腰从船板上抓起一个包袱，纵身跃过江水，落在码头上。常年浸泡在江水中的板材登时发出吱呀哀嚎之声，好像随时都会被这清瘦的道士踏断一般。
傅山没有说话，只是放声吟啸，以魏晋风流答复自己的这位东主，显然十分快意。
崇祯四年，黄台吉攻打大凌河，尤世威推荐左良玉前往驰援。战后，侯恂荐左良玉为副将，调往中原剿匪，开始了左良玉被称为“楚镇”的辉煌人生。
“劳袁督稍候，小侄去报与家父知道。”左梦庚又行了一礼，告辞而去。
袁继咸心知有变，连忙起身朝里张望，却见左梦庚已经大哭着冲了出来，朝他喊道：“我爹他去了！”
袁继咸点了点头，道：“楚镇在九江只有一军，大约三万众。”
其子左梦庚手握平贼将军印，却毫无领兵之才，即便得到了一些左镇元老的支持，仍旧陷入进退维谷之中。
“青竹，你先在此处休养，待我去见过左镇再说。”
袁继咸到底也是节制方面的大员，当即收拢激动之情：“且随我来。”
傅山是明白人，知道左良玉就算要打江东，也不会抛下所有的地盘，尽起大军东犯。江南士林动辄喊什么左良玉有廿万大军，吓得魂不附体，实在是书生之见。换个角度想想，寻常人家里有一百两银子的家底，难道会全数买成米粮么？就不用买点布匹做几身衣裳？就不预留一些置备文墨？就不走亲访友应酬交际？
“照皇太子所言，江南内应无非就是这些人，而以卢、高二阉为首要。”傅山道：“左良玉见自己内应俱去，应该有所知觉。”
“这邸报已经通行天下了？”左梦庚问道。
二人径直往临时下榻的民居走去。这附近早已经是左军的领地，到处可以看到明岗暗哨。傅山是左良玉到来之前就渡江北上的，此刻看了不由心惊：这左良玉兵强马壮，真保不住生出一些别样心思啊！袁公为他作保，自己又因对袁公的信任，在皇太子面前把话说得较满，万一误了国事如何是好？
杀了卢、高二阉并不能证明皇太子就是个忠臣孝子，但从军事上来说，没有了如此重要的内应，左良玉就算真的带着一家一当赶到南京城下，却也未必能够攻破南京城门。因为他每走一步，身后都有人盯着咬他。
这一日，袁继咸凭江眺望，几乎起了投江自尽的念头。突然之间，一叶扁舟穿过稀薄的江雾，闯入袁继咸的视野之中。
沉闷许久的袁继咸终于在灰暗的生活中看到了一抹亮色，对于紧随其后奉命“保护”的左军士卒也不觉得太过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