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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小说网 www.buxs.net,最快更新汉唐史论集最新章节!

    一

    《资治通鉴》卷一九八贞观二十一年:

    (五月)庚辰,上御翠微殿,问侍臣曰:“自古帝王虽平定中夏,不能服戎狄。朕才不逮古人,而成功过之。自不谕其故,诸公各率意以实言之。”群臣皆称:“陛下功德,如天地,万物不得而名言。”上曰:“不然,朕所以能及此者,止由五事耳。自古帝王多疾胜己者,朕见人之善,若己有之。人之行能,不能兼备;朕常弃其所短,取其所长。人主往往进贤则欲置诸怀,退不肖则欲推诸壑;朕见贤者敬之,不肖者则怜之,贤不肖各得其所。人主多恶正直,阴诛显戮,无代无之;朕践祚以来,正直之士,比肩于朝,未尝黜责一人。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此五者,朕所以成今日之功也。”

    文中所言五事,皆太宗自谓超迈前古之处。其实嘉善纳谏,大度包容,历代贤君,亦优为之。独于中华夷狄,兼爱如一,为前人所无。盖李唐皇室,起源于北朝胡化之汉人,承异族累叶之政权,于所谓夷夏观念,本甚薄弱。故建国之后,虽四征不服,既服之后,则视如一国,不加猜防。唐初每定异族,即于其地置羁縻府州,以其酋长任都督刺史,予以高度之自治权。甚至委异族以中央要职,与汉人比肩于朝。贞观四年(西元六三〇年),太宗既平东突厥,其酋长任职中央,五品以上者百余人,殆与朝士相半,因而入居长安者近万家。此种华夷一家之盛况,诚空前未有之事也。

    贞观十三年(西元六三九年),突厥突利可汗之弟结社率反,进犯九成宫。事平之后,言事者多云突厥留河南不便。太宗遂以李思摩为可汗,率所部建牙于河北。其后思摩因受薛延陀之侵凌,又以不善抚御,其部落弃之,渡河而南,唐以胜夏二州处之。而思摩轻骑入朝,拜为右武卫将军。由唐室之不阻突厥部众南渡,复不责思摩之擅离职守看来,可知太宗之夷夏观念,并不因结社率事件而有所改变也。

    太宗死后,所谓华夷一家之观念及政策,仍为唐室所继续保持。高宗武后之世,异族将才之盛,不减贞观,如黑齿常之、李多祚、泉献诚、论弓仁等,皆其杰也。此种现象,愈演愈烈,至玄宗天宝,遂委异族以方面之任,沿边十节度,率为胡人矣。以异族出任方面,史书谓其议倡自李林甫。《旧唐书》卷一〇六《李林甫传》:

    国家武德、贞观已来,蕃将如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忠孝有才略,亦不专委大将之任,多以重臣领使以制之。开元中,张嘉贞、王晙、张说、萧嵩、杜暹皆以节度使入知政事。林甫固位,志欲杜出将入相之源,尝奏曰:“文士为将,怯当矢石,不如用寒族、蕃人。蕃人善战有勇,寒族即无党援。”帝以为然,乃用(安)思顺代林甫领使,自是高仙芝、哥舒翰皆专任大将。林甫利其不识文字,无入相由,然而(安)禄山竟为乱阶,由专得大将之任故也。[《新唐书》卷二二三上《李林甫传》及《资治通鉴》二一六天宝六载所载均略同,惟《通鉴》更申论曰:“上悦其(按指李林甫)言,始用安禄山。至是诸道节度,尽用胡人。精兵咸戍北边,天下之势偏重,卒使禄山倾覆天下,皆出于林甫专宠固位之谋也。”]

    玄宗之重任蕃将,实形势使然,非必全由李林甫专宠固位所致。林甫固属奸佞,而玄宗尚非昏愚,若林甫之言全无根据,玄宗亦不致悦而相从。文人怯当矢石,好树朋党,固历代通有之现象;而当时蕃将之骁勇善战,要亦不争之事实。自高宗武后起,盛行科举,重文章之选,进士科成为汉族士人竞趋之对象,往昔尚武之风,逐渐消失。而蕃人识字者少,仍以弓马为能事,且其部落率居边区,犷悍之风,依然保持。太宗时之汉人名将,至此泰半凋谢,而汉人既已沾染尚文之风,武将之缺,自不能不以蕃人充选。加以高宗末年以后,北则突厥、契丹,西则吐蕃,同时炽盛,给予唐室甚大之侵扰。太宗以降三十年四夷宾服之局,自此破坏。大战既起,唐室对于蕃将,倚仗更切。及至玄宗,锐意开边,于是益重用蕃将,渐至“诸道节度,尽用胡人”。此种形势,实由唐室中央提倡文人政治,汉将人才缺乏而造成。安史之乱,乃此种形势自然演变之结果,岂一李林甫所得为力者哉!兹再引史书二节,以证吾论。

    《旧唐书》卷一九九上《高丽传》附《泉献诚传》:

    献诚授右卫大将军,兼令羽林卫上下。天授中,则天尝内出金银宝物,令宰相及南北衙文武官内,择善射者五人,共赌之。内史张光辅先让献诚为第一,献诚复让右玉钤卫大将军薛吐摩支,摩支又让献诚。既而献诚奏曰:“陛下令简能射者五人,所得者多非汉官,臣恐自此已后,无汉官工射之名,伏望停寝此射。”则天嘉而从之。(《新唐书》一一〇《泉献诚传》载献诚曰:“陛下择善射者,然皆非华人,臣恐唐官以射为耻,不如罢之。”《资治通鉴》卷二〇四天授元年则载献诚曰:“陛下令选善射者,今多非汉官,窃恐四夷轻汉,请停此射。”又薛吐摩支,《通鉴》作薛咄摩,薛延陀人。)

    《资治通鉴》卷二一六天宝八载:

    时承平日久,议者多谓中国兵可销。于是民间挟兵器者有禁,子弟为武官,父兄摈不齿。猛将精兵,皆聚于西北,中国无武备矣。

    可知武后之时,汉将之武技,已远逊蕃将。而玄宗天宝之际,内地重文轻武之风,已蔓延甚烈,与边区居人之勇武是尚,判然不同。中央与地方在精神文化上之对立,不待安史乱后,田承嗣、李怀仙辈之割据河北而业已完成。总之,唐朝前期,异族人才所以能在中国之政治舞台上,崭露头角,占有重要之地位者,实有二因:一由唐人夷夏观念之薄弱,对异族不予猜防,因而能量才录用。二由科举制度之盛行,汉族才智之士,多以文章猎取功名,而御敌安边之事,乃不得不委诸蕃将。就整个唐朝前期之政治史观之,此实自然之趋势也。

    此外尚有一事须注意者,即玄宗之时,唐室中央,虽已稍有重文轻武之迹象,然对异族,固仍保持初唐以来之传统观念。而异族文化之输入中国,反于此时至于极盛。盖自太宗贞观四年(六三〇年)至玄宗天宝四载(七四五年)之一百一十五年间,外族为唐所俘或降附唐室因而入居中国者,达一百七十万人以上,包括突厥、铁勒、高丽、吐蕃、党项、吐谷浑以及西域诸国之人。此外来华经商传教者,亦极众多。波斯、大食以及西域贾胡等,遍及广州、洪州、扬州诸地。而新罗及昆仑等种人,多为国人用为奴隶。由于异族之大量来华,异族文化亦随之输入,在中国境内自由发展。举凡音乐、歌舞、技艺、衣食,皆为唐人所普遍爱好。自开元末直至天宝末,风靡尤甚,贵族士女,莫不以胡化是尚。《旧唐书》卷四五《舆服志》:

    开元来……太常乐尚胡曲;贵人御馔,尽供胡食;士女皆竟衣胡服;故有范阳羯胡之乱。

    开元天宝,正海内承平之日,士女耽于安逸,风气流于奢靡。其时唐人所吸收之胡化,不出娱乐享受之范围,于胡人之勇武精神,反弃之若遗。安史之乱,所以能一举滔天者,正由唐人精神萎靡,贪于享受之故。而此种风气之造成,又与科举制度之过分膨胀,有其不可分割之关系也。

    二

    安史乱后,唐室对于武人,深怀顾忌;夷夏之防,亦因而转严。然一种具有悠久传统之观念,往往不易于短时间完全改变,故有唐后期国人之夷夏观念,犹不若宋人之严,如不细心体察,即难知其真相。故历来史家,类皆强调唐人华夷一家之精神,以说明此段时间内国人民族思想之特色,然于此种观念之演变,则鲜有论及。实则有唐后期国人之民族思想,已较前期颇有不同,殊不应混为一谈也。

    唐室之疏忌武人,始于安史乱时。宦官之所以能乘时揽权,出任监军,入统禁旅,朝廷唯其言是听者,亦即此种思想之具体表现。其后大难虽平,然河北、淄青诸地,犹为安史余孽所盘据。唐室既无力加以征服,不得已行姑息之政,视其地如化外,以致祸延后世,此点当于后节详论之。至于唐室中央对待其嫡系之将领,亦极尽猜防之能事,尤以异族将领为甚,此可以李光弼、仆固怀恩、李怀光三人之事迹为例。

    李光弼,契丹人,为讨平安史之主将,再造唐室之元勋,与郭子仪齐名。其对于唐室之忠诚,实无可疑。而初因愤恨文臣之轻慢,擅杀御史崔众;继因与宦官程元振不协,拥兵不赴京师之难;复惧宦官鱼朝恩之害,致终身不敢入朝。然猜阻至此,必有其内在原因,未可以武人好犯上概之也。《旧唐书》卷一一〇《李光弼传》:

    肃宗理兵于灵武,遣中使刘智达追光弼、子仪赴行在。授光弼户部尚书,兼太原尹、北京留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景城、河间之卒五千赴太原。时节度使王承业军政不修,诏御史崔众交兵于河东。众侮易承业,或裹甲持枪,突入承业厅事,玩谑之。光弼闻之,素不平。至是,交众兵于光弼。众以麾下来,先弼出迎,旌旗相接而不避。光弼怒其无礼,又不即交兵,令收系之。顷中使至,除众御史中丞,怀其敕,问众所在。光弼曰:“众有罪,系之矣。”中使以敕示光弼,光弼曰:“今只斩侍御史,若宣制命,即斩中丞;若拜宰相,亦斩宰相。”中使惧,遂寝之而还。翌日,以兵仗围众,至碑堂下,斩之,威震三军。

    同书同传又云:

    观军容使鱼朝恩,屡言贼可灭之状,朝旨令光弼速收东都。光弼屡表贼锋尚锐,请候时而动,不可轻进。仆固怀恩又害光弼之功,潜附朝恩,言贼可灭。由是中使督战,光弼不获已,进军列阵于北邙山下。贼悉精锐来战,光弼败绩,军资器械,并为贼所有。

    又云:

    广德初,吐蕃入寇京畿,代宗诏征天下兵。光弼与程元振不协,迁延不至。十月,西戎犯京师,代宗幸陕。朝廷方倚光弼为援,恐成嫌疑,数诏问其母。吐蕃退,乃除光弼东都留守,以察其去就。光弼伺知之,辞以久待敕不至,且归徐州,欲收江淮租赋以自给。代宗还京,二年正月,遣中使往宣慰。光弼母在河中,密诏子仪与归京师。其弟光进,与李辅国同掌禁兵,委以心膂,至是以光进为太子太保,兼御史大夫、凉国公、渭北节度使,上遇之益厚。光弼御军严肃,天下服其威名,每申号令,诸将不敢仰视。及惧朝恩之害,不敢入朝,田神功等,皆不禀命,因愧耻成疾,遣卫将孙珍,奉遗表自陈。广德二年七月,薨于徐州,时年五十七。

    崔众身在河东,朝廷犹遥除为御史中丞,其为肃宗所亲信,自无疑问。至于程元振、鱼朝恩之为代宗所宠任,史书言之甚详。三人之所以敢于凌侮大将,实恃朝廷为后盾,如朝廷对之不过分纵容,则此辈亦焉能至此。朝廷所以对之优宠有加,惟其言是听者,实因此辈负有监视诸将之责任也。崔众以侍御小官,光弼犹敢诛之。鱼朝恩以观军容使之尊,光弼无如之何,邙山之败,全由朝恩偾事,不闻朝廷有丝毫罪责。光弼与程元振交恶之事迹不详,《新唐书》卷二〇七《程元振传》仅谓元振“素恶李光弼,数媒蝎以疑之”。使光弼不能尽忠朝廷,终亏大节者,鱼朝恩、程元振虽不能辞其咎,然则迎其母至京师以为质,出其弟为节度使以防变,代宗本人对光弼之畏忌,固亦明甚。朝恩、元振之仇视光弼,实不过希旨求宠之手段。元振之贬,虽由藩镇之不满而起,其事实出于无奈,并非表示代宗对武人之态度有所改变。观夫元振既流之后,鱼朝恩继起用事,仍与武人为敌者,可知之矣。至朝恩之诛,实缘其骄横过甚,代宗虑其难制而除之,更与代宗对武人之态度改变与否无关也。

    仆固怀恩,铁勒人,为朔方大将。安史乱时,唐室借兵回纥,全由怀恩主持,其后复统率唐军,扫平河朔。史称其无役不与,一门死王事者四十六人。乱定后,因与河东节度使辛雲京不协,为雲京及宦官骆奉先所媒孽,复以朝廷不辨曲直,遂于代宗广德二年(公元七六四年)愤而造反。《旧唐书》卷一二一《仆固怀恩传》:

    (宝应二年)诏怀恩统可汗还蕃,遂自相州西郭口趣潞州,与回纥可汗会,出太原之北。怀恩初至太原,辛雲京以可汗是其子婿,疑其召戎,闭关不报;且惧可汗相袭,不敢犒军。及还,亦如之。(《新唐书》二百二十四上《怀恩传》谓“辛雲京内忌怀恩,又以其与回纥亲,疑可汗见袭,闭关不敢犒军”。)怀恩父子,宣力王室,攻城野战,无役不从。一举灭史朝义,复燕、赵、韩、魏之地,自以为功无以让。至是,又为雲京所拒,怀恩怒,上表列其状,顿军汾州。会中官骆奉先使于雲京,雲京言怀恩与可汗为约,逆状已露,乃与奉先厚结欢。奉先回至怀恩所,其母数让奉先曰:“尔等与我儿约为兄弟,今又亲雲京,何两面乎?虽然,前事勿论,自今母子兄弟如初。”酒酣,怀恩起舞,奉先赠缠头彩。怀恩将酬其贶,奉先遽告发。怀恩曰:“明日端午,请宿为令节。”奉先固辞,怀恩苦邀之,命藏其马。中夕谓其从者曰:“向者责吾,又收吾马,是将害我也。”奉先惧,遂逾垣而走。怀恩惊,遽令追还其马。奉先使回,奏其反状。怀恩累表请诛雲京、奉先,上以雲京有功,手诏和解之,怀恩遂有贰于我。

    《新唐书》卷二〇七《骆奉先传》:

    广德初,监仆固怀恩军者,奉先恃恩贪甚,怀恩不平。既而惧其谮,遂叛。事平,擢奉先军容使,掌畿内兵,权焰炽然。

    当时回纥入援,恃恩横暴,所至钞掠。辛云京之闭门不报,措置本未可厚非。然勾结阉宦,诬告人反,则为卑鄙之行为。以怀恩之功,横遭谗口,代宗不为之辨理曲直,仅令其和解,自难使之心服。代亲之所以袒护辛雲京,实因听信骆奉先片面之词,而对怀恩发生疑忌之故。怀恩初无叛志,本拟亲身入朝,为其将范志诚所劝阻,实则怀恩入朝,亦难保不为来瑱第二。故怀恩之叛,虽由辛、骆之诬陷,而代宗之疑忌,实为最主要之原因。观夫怀恩平而奉先擢,可知代宗不特不以奉先之进谗为非,反奖其告密之功也。

    李怀光,靺鞨人,亦朔方名将。德宗时,因泾原兵变,京师沦陷,德宗出奔奉天。时怀光正讨河北,闻讯率军驰救。既而为奸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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