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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务兵已经感觉到了背后那辆三十五吨钢铁战车喷出的滚烫尾气,他面如死灰,但在拼命地爬着,继而凄厉地惨叫起来。我将打光子弹的突击步枪扔到一边,跳上前狠命地抓住他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地拖动着。我像拔河般拼劲拖动着,医务兵仍然在嘶声惨叫着,眼中射着恐怖而骇然的光芒。“我操……”我又拉又扭,在肢体断裂的悚然声音中,我终于把医务兵从坦克下拖了出来,但我看了一眼后立刻头皮发麻、浑身冰冷:他的两腿自膝盖以下都投了,被坦克履带碾压得稀烂,只剩下黏糊糊、血淋淋的裤子和一些橡皮般稀稀拉拉勉强还挂着的烂肉。

    由于方面军副总司令员朱可夫中将的大力支持,使得苏军中的狙击手运动得到了极大推广,苏军第284步兵师第1047步兵团的亚历山大·卡连季耶夫下士和瓦西里·扎伊采夫准尉是苏军狙击战的主要发起者。在苏军方面军总政委科涅夫中将的授意下,苏军的战地记者和军报不断地大肆报道瓦西里准尉等苏军神枪手的战绩,使得其名声大噪成为了全军楷模,以此来鼓舞士气。苏军政治部对外宣传:瓦西里·扎伊采夫准尉自参战19天以来,已经击毙了72名东北军,且在在7月16日的列宁广场战役中成功狙杀了东北军第7装甲旅的上校副旅长。苏军各师的政治部门、宣传员们终日鼓噪,不断地宣扬己方狙击手的累累战果并大面积地推广最好的狙击射杀经验。

    这个建筑碉堡连环群内大约有两个半营的苏军,各种武器从各个射击孔内向外严阵以待而大楼的制高点上,大批手持“莫辛纳甘”步枪的苏军狙击手在活跃着。

    广场中心的列宁巨石雕像已经被拦腰炸断,硕大的列宁头颅横卧在污水泥泞中。密密麻麻的迷彩色军服和人头攒动的钢盔涌动着,蜿蜒流淌在列宁广场四周的街道里,被烟熏火燎得乌黑而肮脏的坦克和装甲车开始隆隆地喷着尾气,脚下的市区犹如中风的老头般颤颤巍巍抖个不停。我和朱秋明中士等五个战友分散开着地半蹲在一处墙角后,盯着呈弧形地半环绕在列宁广场北部的苏军建筑群,那一栋栋被炸得一塌糊涂的墙壁上还唰唰地涂着一句又一句俄语标语,大概还是那些“不让敌人的铁蹄践踏新西伯利亚一步”、“保卫我们伟大的苏维埃”之类的富有共产主义特色的口号。

    而东北军的“暗箭”和苏军狙击手的对决中,基本都以“暗箭”的胜利而告终,因为“暗箭”的武器装备明显大大地优于苏军狙击手的,并且还配发着在黑暗中能对周围情况一览无遗的红外线夜视仪,这使得“暗箭”们在黑夜中如鱼得水。少数的“暗箭”还装备着德国最新式的G-42式半自动步枪,这种步枪的威力很大,有些东北军狙击手在苏军的后方活动时,常常给G-42装上曳光弹或枪榴弹,然后从远处连续不断地射击苏军的油料车或油库,直到目标成为一团烈焰。

    “哎,兄弟!这边,这边!”我拼命大喊。

    手榴弹的爆炸中,那个医务兵环顾了一下四周后看到我,然后捡起地上脏兮兮的绷带开始俯低身子并缩着脑袋往我这边奔跑,样子和神情活像一个过马路生怕被汽车压扁的乌龟。苏军的各种子弹在不断呼啸着、弹跳着,医务兵连滚带爬,在跑过一辆“2号”坦克后面的时候,他突然猛地一头趴着栽倒在地,飞溅的炮弹碎片击中了他。就在这时,我惊恐万分地看见,那辆“2号”坦克正在倒车,苏军的反坦克炮弹不断地在坦克的装甲上炸开出致命的火球,里面的装甲兵正在手忙脚乱地躲避着。

    我、朱秋明中士以及另外三名步兵伞兵不得不在苏军的火力网间翻滚着,跑向一辆正在苏军57毫米反坦克炮的炮击中左闪右躲的“2号”坦克,奔跑中,我前面的一个步兵弟兄被击中倒地,武器摔到了一边,鲜血汩汩地从他的伤口处涌出来。我像个兔子般地继续狂奔着,顺便弯下腰拖住他的腿使劲往前拉着。朱秋明也一起过来帮忙,我们在子弹间蹦蹦跳跳、连拖带拽地将他拉进一处弹坑里。

    那个受伤弟兄中弹处的鲜血也在喷涌,我气喘吁吁着,连忙把红乎乎的右手继续压在他的中弹处,“医务兵!”我再次高吼,“啉”地一声,火光一闪,我感到右大腿突然像被老虎钳狠狠夹住了般一阵剧痛,接着便是一股弥漫开的凉意。我咬着牙望去,一颗苏军的子弹打穿了我的水壶并击中了我的右大腿。我拨开水壶,只见中弹处的血糊榈间,还能看见那颗子弹的屁股。我不禁一阵庆幸,水壶的两层铝皮和里面的水减缓了子弹的冲击力,因此打得并不深。我吸口气,拔出伞兵刀,硬生生剔出了那颗子弹,痛得我眼泪差点流出来。

    “医务兵!”我吸足气后放声大吼,但我的吼声在这巨大的喧嚣声中犹如蚊蝇。我用手死死地捂住这个步兵弟兄的伤口,温热而黏稠的血液仍然不断从我的指缝里爬出来,他的身体在抽搐,人已经濒临休克了。朱秋明左手持着AK,右手掏出急救包并用嘴巴咬开了封袋。

    相比而言,东北军的狙击手则喜欢潜伏在鄂毕河的河滩、排水管、下水道等地方的附近,因为鄂毕河的水路已经是此时苏军的生命线了,大量有价值的目标不得不在这里密密麻麻地聚集着;而且通往河畔的城市下水道也是苏军进行巷战的地下道的出口,东北军的狙击手只要耐心地瞄准锁定住一个下水道的出水口,往往便能守候到一小队的苏军士兵自动送上枪口来,然后从容地一枪一个将他们撂倒。

    下午3时15分,战斗开始打响。昏沉沉好像要下雨的天幕下(这里的天好像就没有晴朗过),我们的两架“鹈鹕”中型轰炸机呼啸而来,开始往列宁广场上猛烈投掷白磷燃烧弹和凝固汽油弹,机腹下的37mm自卫机炮和12.7mm自卫机枪也忙个不停地轰击扫射苏军盘踞的建筑,直打得飞沙走石、烟土腾空。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们,航空炸弹虽然能将这些坚固异常的混凝土水泥建筑群给摧毁掉一层又一层,但是却很难杀光躲藏在里面各个缝隙旮旯里的苏军,因为富有经验的他们根本不会躲藏在高楼的高处,炸塌的顶层建筑反而还能给他们的废墟堡垒继续增加厚度。比起航空炸弹的冲击波,燃烧弹的烈火和浓烟的杀伤效果要更好。

    紧接着,690团的炮兵营开始炮击起苏军,120mm重型迫击炮、75mm步兵炮、88mm高平两用炮一起怒吼着,浓烈的硝烟味和霹雳般的巨响一起往我的鼻孔和耳孔里猛钻。密雨般的炮弹犹如一群群扑向农田的飞蝗般不停呼啸而去;而苏军的PM-3850mm迫击炮和PM-37式82mm迫击炮以及藏在后面的M-1942式76.2mm野战炮、少数“喀秋莎”火箭炮也对展开了还击。战机呼啸、火炮咆哮。铁甲开始奔突,机枪开始轰鸣,一排坦克和装甲车掩护着后面的步兵和伞兵滚滚上前,呐喊声中,步兵炮手一波波射出的37mm战防炮弹、80mm轻型迫击炮弹以及步兵掷出的大批手榴弹像一群群乌鸦般,穿过黑烟飞入苏军的阵地上。

    “轰!”两排整齐的爆炸烟火腾空而起,开路的几辆坦克在苏军引爆的电控地雷区几乎全部报销了,一圈圈四分五裂的弟兄像麻将般仙女散花地被高高抛起着上了天。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已经听得熟悉或麻木了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嘶声力竭的呼喊声也开始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炸火球不断迭起。一道道墙壁在飞砂走石间轰然倒塌,有栋楼房被“2号”坦克的75m坦克炮弹给轰击的贯彻了,整个楼房居然被炸成了“回”字型。我拼命地嚼着口香糖并佝偻着身躯,在爆炸时迸溅横飞的弹片和熊熊火光间跳跃着,广场的地面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沟壑、战壕、瓦砾、碎砖、玻璃、破铜烂铁,以及死人和快死的人。“1号”坦克的37毫米速射炮和7.92毫米机枪不断地嘶吼着,近在咫尺的子弹炮弹出镗巨响大得惊人,震耳欲茸,机枪退弹时飞速迸溅出来的一把把滚烫的子弹壳四处乱飞漫舞,偶尔有掉到我脸上的,简直就像烧红的烙铁。我龇牙咧嘴地继续跳动着前进,手榴弹炸起的烟雾间,开始有灰黄色的人影压低身子跳跃奔跑着,手中燃烧瓶的瓶口闪着青蓝色的火焰。我半蹲在一个弹坑内,高速飞行的子弹所发出的怪异呼啸声在我耳旁掠过,汉语和俄语的叫喊声混杂在一起,周围的弟兄们已经和苏军展开了厮杀。我看见一团蓝火在四散飘舞的烟幕间犹如鬼火般地越来越近,我果断地瞄准了他,那是一个拎着燃烧瓶的苏军,正在朝着我身边的这辆“l号”坦克奔来。眼看他越来越近,我没有迟疑,立刻扣动扳机。突击步枪欢叫一声,一梭7.92毫米的子弹全都钻进了他的身躯,他哀鸣着倒地,摔碎了的燃烧瓶“轰”地燃烧了起来。

    “医务兵!都他妈的死光了?”朱秋明也扯着嗓子高吼,一边将吗啡注射在这个受伤弟兄的伤口处。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有一双用灰黄色厚帆布绑着的双腿出现在我脑袋旁边的坑沿地面上,我猛地一惊,随即立刻一梭的子弹扫过去,俄语的惨叫声中,一个被我打断腿的苏军士兵一头摔进我们的弹坑里,他那尿盆一般的钢盔滚到了一边。我踢飞了他摔在一边的步枪,扑上去死死地压住他,并挥舞着刺刀猛地捅了下去。他仓惶之下直接地用手来遮挡,AK步枪的三棱锯齿血槽刺刀在我用足的力气和我的体重压迫下刺穿了他的手掌。在杀猪般的嚎叫声中,刀锋继续向下,捅进了他的胸膛。血水一股股地喷涌,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摔进来的苏军拼命喘着气并挣扎着,直至动作幅度慢慢地变成了蠕动。

    透过AK突击步枪上的瞄准镜,跟在一辆“1号”坦克后冲锋着的我果然又在若隐若现的烟火间看到了苏军那晃动着的M-1936式钢盔、船形帽,以及苏联人特有的冬季毡帽。他们的生命力简直就像蟑螂般,在如此猛烈狂暴的打击下照样能大批大批地存活下来,并且在这么恶劣的战场上继续保持着如此顽悍的战斗力,这令我们不得不极其重视。废墟后面,一支支苏制步枪、“波波沙”冲锋枪以及捡去的我们的AK-35突击步枪一起向我们劈头盖脑地绽放开火花,一颗颗RR型或RG型苏制手榴弹也同样冰雹般地飞向我们。

    7月16日在城市东区列宁广场的战斗中,双方狙击手的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几乎一次又次地板动了战局天平的倾向。列宁广场位于新西伯利亚城区的鄂毕河东部,是奥尔焦尼基则街、阳光大街、克拉斯内大街、列宁纳街等五条主街道的汇合中心,耸立在这里的列宁大厦为制高点,以此为中心并包括着坚固的苏联国家银行大楼、亚德采夫百货商店、军人服务楼、市邮政局等建筑在内的一小片建筑群被苏军第1047步兵团构筑成了一个融合着地上建筑、地下室以及四通八达下水管道为一体的立体防护中心枢纽。苏军将这片坚固的多层建筑用步枪、冲锋枪、步兵炮、反坦克炮、轻重机枪、轻重迫击炮、喷火器建成了一座完整的火力配系,并且在楼房周围设置了大量的铁丝网、雷区以及多重土木碉堡,以切断了所有冲进大楼内的通道。

    7月上甸,由于攻城东北军中负责对城北苏军两翼包抄的第25军和第33军在新西伯利亚西北区和东北区的攻势皆俱受阻,使得苏军新西伯利亚方面军在伤亡极其惨重的情况下依旧顽强地保住了后方至新西伯利亚的鄂毕河水上运输线和部分的陆上铁路交通线,为此,第25军军文盛少将、第33军军长寿超少将等一大批指挥军官都受到了第一集团军司令何柱国上将的严厉训斥。每当夜幕降临后,大量的苏军后援兵力以及成百上千吨的军械辎重便源源不断地通过鄂毕河的水道航线从鄂木斯克、库尔干、秋明等后方物资生产基地运输而来,为陷在这个血肉磨坊中的苏军部队补充新鲜血液。但苏军在维持这条生命交通线的过程中也付出了重大代价,东北军的轰炸机群几乎不分昼夜地狂轰滥炸着鄂毕河,新调来的一支“飞豹”战略轰炸机联队更加频频向新西伯利亚城后方的鄂木斯克、库尔干、秋明等城市的工业区、油田、煤矿、炼钢基地疯狂地倾泻重磅航空炸弹。

    最令东北军恨得咬牙切齿的是,有的苏军狙击手经常埋伏在战场上阵亡了的东北军的尸堆附近,然后专门射杀过来抢夺尸体的东北军或收殓尸体的收尸队,对于这种“卑鄙无耻”的苏军狙击手,东北军官兵也毫不客气,基本上是不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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