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瑞雪（三） (2/2)

不错小说网 www.buxs.net，最快更新普天之下最新章节！

岂不是有辱他的盛名？故，孤让他隐居于中兴府，正是配得上他的名声，他在贺兰书院正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何等的逍遥自在？”

    来人带着二十位大汉，直奔李氏酒轩，径直来到麻革等人的面前并且如此自我介绍。这二十多人从门口一出现，便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只觉到一股山一般的气势压了过来，让他们停止了窃窃私语或高声谈笑。

    “三十八年过，星星白发多。干戈犹浩荡，踪迹转蹉跎。”赵诚道，“房兄丙申年（1236）的大作，我也拜读过。但以今日观，房兄正是四十不惑，何必如此消沉？天生我材必有用也！”

    “禀国主，这位是我院新聘的算术教授，真定府栾城（今河北栾城）人李冶李仁卿！”麻革又介绍道。

    “不敢当！”陈庾却故意无视赵诚的身份，拱了拱手，当赵诚姓秦名王，“在下平阳陈庾陈子京，见过秦王！”

    赵诚强词夺理，令众人哑口无言。

    而为首者这种别有风趣的自报家门，却让店内的掌柜、伙计、温酒的厨娘，还有走南闯北的客商们全都愣住了，店内寂静如黑夜。

    “兵戈四起，民不聊生，仁人志士不得报效朝廷。”赵诚身后有人却道，“可如今正是因为乱战已久，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诸位贤士又何必隐于山林？金主已不足为恃，况乎女真起于辽东，入主中原，并非正主。我大秦国正是天下贤士向往之所……”

    “麻山长说得对，莫谈军国大事，血雨腥风之中，可没什么风雅可谈，哪有今日对窗赏雪惬意。”赵诚说道，“不过，文季方才所说一统天下，亦是孤所愿也。只不过所谓天下，你知我知，但若是换成西域人，则笑我等如井底之蛙，天下郡国可不止我神州华夏。”

    他淡淡的话语之中，包含着不可违抗与金戈铁马的豪情，只有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人才会如此说话。

    此时酒轩外的大道上，人马更加喧哗了起来，两千衣甲鲜明神情剽悍的骑军已经将整个中条驿包围了起来。众人目光所及的远方雪原上，不知什么时候画上了一条黑线，数面旗帜在雪原上鲜艳夺目。

    “麻山长客气了，秦某本是去中条书院，不料却扑了个空，所以秦某便来此地请教。”赵诚拱了拱手道，他面带微笑，神态自若，真当自己是姓秦。

    麻革却是识得此人，正是官拜大秦国翰林学士承旨的刘郁，此次赵诚出巡晋地，伴驾左右。刘郁被众人这么一呛，止住了话头。

    “有浑源刘氏等高才，难道国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陈庾意有所指。纵是他对秦王百般不满意，也不得不承认，三晋及河北诸地的文人争相奔赴中兴府，大秦国的国势正蒸蒸日上。秦王之心，路人皆知。

    “天下纷争，至今已数百年，孤早有一扫分裂动乱之局面。然可以马上得天下，却不可以马上治天下。以武平乱，以文治国，收拾旧山河还需有识之士共襄太平盛世，凡有一技之长，均于国于民有用，多多益善也！”赵诚道。

    赵诚命人取来自己的一双靴子，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亲手替李冶换上：“此靴于孤已无用，却于李仁卿有用！”

    “秦……秦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麻革吞吞吐吐地说道，不知应如何行礼。

    “你是何人？休得狂言！”房皞等不敢得罪赵诚，却拿此人出气。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赵诚道，“不来河汾，不知天下名士咸聚于此。河中李氏，一门四才子先后及第，号称一门四桂堂。天下闻名啊！”

    “李某无意仕途，忙于算术研究。”李冶连忙拒绝道，“听闻国主有大志，喜招贤纳士。然自古天下未尝乏材，求则得之，舍则失之，理势然耳。举而用之，何所不可，但忌用之不尽耳！倘若不能尽用，则不如不用！”

    “不知国主此次河东之行，是否兵戈又起？”麻革担忧地问道，“我等只盼少生杀戮。”

    房皞、陈庾、李献卿、李冶等一时呆若木鸡，方寸大乱。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秦王赵诚会在此地出现，并且还以这种方式出现。

    “哈哈！”赵诚爽朗地笑骂道，“麻山长真是手快啊！看来你麻信之的名号要比我的名号要大一些。”

    “原来是刘翰林啊！”李献卿道，故意突显刘郁的官职，刘郁原来在汴梁不过是太学学生而已。

    来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麻山长，我冒雪而来，远来是客，今日有雪有酒亦有名士，你为何不替我引见一二？”赵诚佯怒道。

    “嗯，古人云，闻过则喜。又云，朝闻道，夕死可矣。”赵诚道，“我方才听到子京兄一番关于避讳之高论，以为言之有理，若是举国之人都因避秦王之讳，岂不是教所有人都争相作伪？避不得、避不得！”

    “孤听闻真定李仁卿一向博学多材，文学、天文、史学、医学，又尤其是精通算术。孤倒想知道在李兄的眼中，算术有何用处？”

    “杀光所有刀箭相向之人！”赵诚淡淡地说道，“当没有人再反抗孤的大军，俯首听命，天下就太平了。”

    “完颜合达忠则忠矣，不过身为主帅却失于犹豫。金国的武将之中，孤独服完颜陈和尚，大昌原一战及倒回谷一战，忠孝军之战绩令人震惊。”赵诚道，“大昌原之战前，孤亦曾与陈和尚见过一面，孤还送给陈和尚一件礼物。三峰山之战非人力所能及也，那一年好像也是正月，天气严寒、大雪纷飞，金军受冻不能举刀槊，天亡金国也！听闻陈和尚被俘后，受酷刑拒不投降，大骂吐血而死，真英雄豪杰也，令我等沙场之人膜拜！可惜生不逢时，自他以后，金国无名将也。”

    他并不相信这些人对女真人有多忠诚，否则这些人早就想法设法地奔赴汴梁了，与其说麻革等人对金国仍存幻想，不如说他们已知兴替大势，冷眼旁观，心态消沉复杂罢了。

    说话者，正是陪伴赵诚的一位文士，言语慷慨激昂，不将金国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