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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传到西凉这里。在不了解实际的情况下，初听到韩遂“得胜而回”的消息，苏则怎么也该表现出一些异常来：他若是相信——“得胜”之下，大军士气如虹，上演“王者归来”的韩遂一举扫平凉州之乱，完全在情理之中。如果“明智”一点，苏则就该立时出城相迎……
听出韩遂话里十足的信心，程银微愕地说道，“主公，难道苏则答应开城归降了？”
“啊～～？”程银等人困惑不解地看向韩遂，浑然不知他话中的意思。
与羌骑兵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韩遂的铁骑兵们心神剧颤，士气呈直线下降趋势——今天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戏剧性了。先是气势汹汹地杀到冀城，随后却是长达两个半时辰“莫名其妙”的枯等；搞什么“环驰逼降”，而后却又放弃……
韩遂瞥见苏则的表情变化，已知这几句话正中对方的要害——苏则向来胸怀大志，以济世救民为己任。在其担任郡县主官期间，都以体恤民情，爱惜民力而著称。以凉州三十万百姓为突破口，正是说服苏则最好的办法。
“老宋家不是在金城么，听说那里被马……夺了……”
“文师有此苦衷，韩某身同感受！不怪你，不怪你……”感慨地叹了口气后，韩遂怅然说道：“只可怜我凉州三十万子民，终将无宁日矣。天不仁，地不仁，人亦不仁……”
“这一仗，已经打不下去了……”对比了双方兵卒的士气后，韩遂得出了一个悲哀的结论。
出现在城头的，正是马玩、成宜、程银等将的家人。不多不少，一家一位——马玩的父亲，成宜、程银的长子，李堪的三弟……
将捆缚严实的韩遂仍到马岱跟前，六月惊雷大笑道：“总算没有让你失望，人给你逮来了，除了少了几根寒毛，什么都没缺！”
半盏茶的工夫后，苏则默然转身，缓缓朝城下走去。
猛地一把甩掉枪身上的马玩尸体，马岱举枪虚刺向天。
但很快，他的喝骂中止了。城楼上突然出现的身影，让他险些楞立当场。
13000骑，只剩下了不到3000。马玩、张横战死，成宜、程银不知生死，仍然跟随在身边的重将只有李堪一人。
然而，韩遂此刻已经顾不到这些，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往扶风郡，先保住自己的姓名。
望着一众垂头丧气的部将，韩遂几乎要将手中的令旗捏断——苏则的这一招实在恶毒，几乎是兵不血刃地瓦解军中将领的斗志。同时，这也无可非议地证明了，他已经死心塌地投靠了马岱。
凉州的夏日，昼炎夜寒。晚风中的凉意越来越盛。身体、精神的双重疲惫折磨着韩遂军中的每一个人。
顿了顿，韩遂冷笑说道：“马岱这小子，只不过是乘我不在西凉，才能勾结那帮反复无常的羌狗兴风作浪起来。
马岱一人一骑突在阵前连番邀战，仿佛要一人挑战敌方全军的狂放表现，使得羌骑兵们的士气飚升至顶点！羌人最重勇士，最敬勇士，当年的马超能得到“神威天将军”的赫赫名声，正是因为其无可抵挡的悍勇。今日的马岱，正如那复活的西疆战神。
苏则面色再变，整个人似木偶一般楞立……
“究竟怎么回事？难道城中潜伏着马岱的大军？”一面观察着苏则的神情举止，韩遂一面暗自忖度着。
知道苏则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韩遂也不再做催促，只是静静地盯望着对方。这种事情急不来，施加的压力太大，反而容易引起反弹情绪。一旦苏则决意闭门死守，韩遂还真拿冀城没有什么办法。更要命的是，马岱目前的动向不明。虽然斥候正在对冀城周围进行搜索，暂时还没有异常情况的回报，但韩遂心中始终还是感觉有些不宁。
接过亲卫奉上的饭食，韩遂正待食用，却突然被什么声音吸引住了。
“这到底打得什么仗？”等巡查的军官离去后，一名年轻骑卒向周围的同伴抱怨道，“冀城里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敌人。是敌人，就打啊；不是敌人，怎么也该让我们进城吧。现在这算什么？热死人的天，让人在外面晒？”
“再不开城，老子杀光城里的人！”马玩策马挺刀指向城池，嗜血地喝骂道。
眼前的这支铁骑，已经完全失去了汝南初战之时的锐气与锋芒。军卒动作迟缓而略显慌乱——这不仅仅是出于生理的原因，更由心理上的影响。所列成阵形也只能说徒有其表。
……
城头的守卒惊慌失色，甚至不敢眺望城外的情形，索性就躲入扶墙后。
……
年轻骑卒身体一颤，左右张望了一下，赶紧把嘴闭了起来。
“主公，苏则那叛贼是不是不肯开城？”性急的马玩第一个开口询问道，“就知道那混蛋不知好歹，干脆攻城吧！”
非但马玩，连成宜，甚至是留守主阵的程银、李堪等人都面色大变。
思索了片刻后，韩遂还是决定单刀直入：“回师到扶风郡时，我听闻马家残逆潜回凉州作乱，惹起无数生灵涂炭，想必文师也知此事！
风越来越大，天渐渐地黑了。
六月惊雷爽朗地一笑，也一捶自己的胸口。
连续赶了近十天路，而且每日路程超过百里，无论对人或是战马的体力都是相当严峻的考验。而凉州的惊天剧变，更是让一众铁骑士兵心中惶惑不安。
“当然不是！”马岱没有用言语来回答，用的是行动。
“考虑个屁！”马玩暴怒地喝骂道，“这叛贼根本就没心投降，还是拖延时间。主公，攻城吧……”
料想马岱一旦得讯，必会轻骑急进而来。等他赶到冀城时，人马定会呈现出疲态。届时我大军以逸待劳，正可乘机一举将其击溃。”
这一番话，其实正是韩遂换了一种方式，向苏则做出的不追究其曾经投降马岱一事的承诺。
两难！
“仲达的计策果然成功了！”只片刻的工夫，经验丰富的马岱就看“穿”了韩遂的大军，以四个字对其做出了评价，“外强中干！”
苏则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但却显得有些痛苦，他没有回应韩遂，只是摇了摇头。
“主公，还是撤吧！”成宜沉声向韩遂劝谏道，“末将来殿后挡住马岱。主公先撤回扶风，然后再想办法夺回凉州。”他的话里，已经有了交代遗言的意思。
韩遂面色铁青，恨恨地盯望着马岱，却不敢开口应战。很显然，马岱邀的单战，韩遂自家人知自家事，怎么会答应这场主帅之战？
如果他不相信，那怎么也该出言反驳，至少不应是眼前这副冷淡的模样。
苏则的嘴唇轻微地颤动了几下，双目紧闭片刻后，略显艰难地回道：“先贤虽曾有言，忠孝相触，则以忠以先。然苏则终非圣贤，还请韩公见谅！”
说到‘齐心协力’四字时，韩遂特意加重了语气，显示出了无比的不屑。
“文锋，斥候有无发现异常？”韩遂没有立即做出回答，反而向成宜问道。
这些最底层的士卒不知道韩遂到底打的什么心思，韩遂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计划告之他们。这么一来，不可避免地就会造成一些负面影响——士兵们已经不清楚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了，心中一片茫然。
……
“主公，元雄说的不错。苏则肯定以缓兵计等待马岱的救援！”程银接口说道，“乘着马岱还没到，咱们不妨攻一攻。冀城的守备力量似乎并不强，说不定能逼迫守兵开城。”
“韩老狗，没料到有今天吧！”一把揪住韩遂的头发，猛地后扯，马岱冷笑着说道。
比较奇怪的是，韩遂的家人并未出现。
急匆匆地上马骑行到林外，韩遂发现那支骑军已经相当接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对方的旌旗。
上万双眼睛的盯注下，一名身材颀长的青衣文士出现在了冀城城楼上。
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连地面都开始颤动起来。
这里，我以凉州刺史名义担保，除马逆外，不追究任何人之罪失。不知文师可愿助我一同平定西疆之乱？”
午未之交的日头最为毒辣，冀城城外树木稀疏的平原无法提供有效的遮阴纳凉之所。席地而坐的铁骑士兵们个个挥汗如雨，解开如蒸笼一般的衣甲，一些实在没办法的骑兵躲在了战马的腹下。
狂劲的号角穿云裂空，如闪电划破长空，如轰雷憾动天地。
“都把衣甲穿好，万一城里的兵马冲杀出来，你们都想找死啊！”三三两两的人群中，不时响起基层军官的呵斥声。
“文锋，元雄，你们各领本部铁骑，环绕冀城奔驰，尽量把声势搞大。”一拍大腿，韩遂沉声下令道，“再寻数十名大嗓门的士卒去喊话……”
于是乎，声势骇人的“吓城”行动中途夭折。
“开城生，顽抗死！”奔驰中的骑兵突然暴喝出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六个字。
号角声迅速演化成刀枪碰撞的铿锵之声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韩遂面色微青，他没有想到向来耿直的苏则居然会以谎话相欺，更为自己受骗而恼怒。如果麾下大军是器械配备完善的步军，韩遂会毫不犹豫下令攻城。然而，可惜的是，他只有一万两千名骑兵。
了解了原因后，韩遂非但不失望，反而生出更大的信心——只要苏则不是真心投靠马岱，就有机会将其说服。
就在韩遂心生退意之时，数骑惊慌失色的斥候飞驰而至，带来了发现大队骑军正在接近的噩耗。
“神威天将军～～！”羌骑兵再次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
然而，所谓的“剐”，也只能停留在口头上。被推出来的，基本都是这些西凉将领最至亲的家人，他们不可能不顾忌。
骑卒们利用剩余的粮食生火造饭，一些人甚至没等到熟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
这一战，绝对是完败。可悲的是，失败的原因居然还是没能理会出来。
见苏则连对自己的称呼都发生了变化，韩遂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恼意，但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温和表情，微笑说道：“三月前，我接天子之命，率大军南下助王师抗击叛逆，并于近日大破贼酋张飞。文师可知，天子于凉州将士之功大为欣喜，亲犒三军将士，并特敕免除凉州三年税赋，真乃天恩浩荡啊！
所有的韩遂铁骑士兵都呆呆地望着他，只觉脚底一股股的凉气上泛。
“哎……”老宋捶着自己的腿，叹了口气。
马岱用一只手擎着贯穿马玩的长枪，另一只手自由地操纵着缰绳，示威一般放缓了速度，在两军阵前奔驰着。
一万余羌骑完全是自发地齐声狂吼起来，为马岱助阵。
“元雄……”韩遂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韩遂眼睛一紧，并没有因为两部羌骑的离去而欣喜，因为他知道，这正是羌人展开攻击的前奏。如同猎食的狼群一般，一部负责正面驱赶，其余的负责猎杀。那两部离去的羌骑，正是为了去充当猎杀者的角色。
“六月惊雷？！”看清旗帜后，韩遂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失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