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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这个纸卷,并非裴氏临时写就的——舟船之中,逃亡路上,哪来的纸笔——原本就藏在身上,分别之际,取出来递给了徐玮,徐玮当时就已经展读过了。王贡受裴该的指点,是搞过密码、暗语的,徐玮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压根儿瞧不懂,心说多半是太妃练字的草稿,只为让天子辨识她的笔迹吧。

    荀后不情不愿地把纸条抵还给裴该,心中不禁隐隐的有一股酸潮涌动。

    车行辚辚,终归洛阳。这一路上王贡倒是也没有苛待徐玮,除了乘坐槛车,坐席卧草外,日常食水等供奉并不缺乏。进城之后,王贡也不归家,先往宫门请谒。

    王贡暗笑:你是害怕我抄走了信物,然后给你一刀,自己将信物上呈天子去冒功吧?这种担心倒也不为无理,但如今你既然落到了我的手上,我若真想要,还有搜不出来的道理吗?你能藏哪儿?撑死也就割肉塞入体内吧,我想要把你每寸肌肤都脔割开,也不算什么烦难之事。

    王贡、徐玮偷眼观瞧天子的神情,都不禁暗中舒了一口气,心说天子果然能够辨识其中含义啊,就理论上而言,裴氏不会故意说我等的坏话吧。

    他当场就愣住了,随即眼圈一红,几乎垂下泪来。

    裴该抬起头来,瞥了妻子一眼,缓缓点头:“姑母无恙,唯不肯过江来与朕相会。”

    徐玮的计划早就通过裴仁等送过江来了,但只是一个设想而已,缺乏具体流程——关键是石头城何时扰乱,一切都要应机而变,不可能先详细设谋,更不可能将具体规划通报给王贡知道啊——所以王贡领人在江水祠东南方临江扎营,也已经等了半个月了,其心情自不免忐忑,寝食难安。

    好不容易见有小舟靠岸,急忙派人前去打探,隔不多时,部下引徐玮等人来见,但却不见裴氏甚至于裴仁跟随。王贡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急忙拱手问道:“来者可是徐先生么?太夫人安在啊?”

    王贡闻言,反倒大舒了一口气——是不肯过江,不是死在了江上——急忙详细打问经过。于是徐玮便将救人的过程,备悉道明,最后说裴氏和司马冲都被武昌方面的战船给接走了,裴仁父子、夫妻不忍相别,也跟随而去。

    荀皇后主掌六宫,则王贡入觐之事自然瞒不过她,闻得禀报,估计是有了姑母的消息,于是也匆匆来见裴该打问。进来一瞧,只见皇帝捏着张小纸条,正跟那儿垂着脑袋,似在落泪呢。荀后吓了一跳,忙问:“姑母无恙乎?”

    你说确实已经把裴氏给救出来了,结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连裴仁等都未能过江,那我怎么知道你没有扯谎呢?徐玮也知难以取信华人,于是临分别时,就请裴氏赐下片言只字,好让他跟华朝方面有个交待。

    王贡心下稍定,表情反倒变得冷峻起来,轻叱一声:“徐先生以救出太夫人自效,今太夫人不见,则徐先生功难抵过,仍是朝廷罪人,尚有何言可说啊?”喝令士卒,将徐玮等一行人绑缚起来。

    裴该把纸条递给荀后,缓缓说道:“此姑母亲笔付朕之字也。”

    王贡就问了:“是何信物?搜出来我看。”

    徐玮忙道:“太夫人实有信物于我,备往洛阳,上呈天子。”

    裴该一板面孔,反问道:“我今贵为天子,男仆唯有宦者,难道卿愿意自割入宫,来侍奉朕不成么?”

    其实裴氏救得出来救不出来,甚至于会不会死在乱军之中,王子赐并不是非常在意。固然因此而可能招致皇帝的雷霆震怒,但天子终非昏暴之主,也知道此事难为,最终他王贡屁股上落不下太重的板子。但若设谋搭救,却在行动过程中出了漏子,导致裴氏遇害,事情就彻底难以解释了,王子赐每思至此,都会觉得自己脖子上凉飕飕的……

    于是将纸卷递还给徐玮,说:“汝执此物,或能脱罪,然唯天子命有司处置汝,我不便越俎代庖。”下令把徐玮的从人尽皆捆上,徐玮就不必要绑了,谅他逃不掉,可押往广陵县去,临时打造一辆槛车,送其北上。

    只可惜瞧不明白……说不定真是什么隐语,我若从中作梗,隐语既上,反倒会受到天子的怀疑,也不可知。

    因此宫中少数宦者,只备粗使洒扫,以及服侍皇后、太子、皇女——安娘也已经被接到了洛阳,因其年幼,尚未正式册封公主——罢了,裴该则于起居只用宫人,于公事只用士人。由此正常男性而得到随时进入内宫资格的,数量不在少——当时的宫掖制度本来就没有后世那么严格——裴熊也不算是特例。

    裴该闻言,精神不由得一振,心说王子赐此去数月,这肯定是带回来了姑母的消息啊,于是急命觐见。王贡进入殿中,先大礼参拜,顺便请罪,随将前后经过,备述一番,并言:“臣已将徐玮押至洛阳,专候陛下审问。”

    而这个时候,裴该正在和裴熊商量事情。

    裴熊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固然以他的出身习惯和文化水平而言,会觉得所谓君臣不过是主仆的另外一种表述方式而已,本无区别,奴仆身家性命俱操主人之手,又何必假腥腥自命为“臣”呢?但即便他愿意为裴该效死,于自己割掉那话儿,从此做不成正常男性,还是觉得肝儿颤,根本不可能下此决心啊。

    裴该强自按捺胸中澎湃起伏的浪潮,手捏着纸卷,缓缓抬起头来,先朝王贡颔首:“卿此行,虽然未尽全功,亦不负朕望。”然后又转向徐玮:“卿虽从逆,然能幡然改悔,复脱吾姑母于龙潭虎穴之中,其功不但能够抵过,且朕必将重赏。”

    裴熊深受裴该的信重,乃使于禁军中任职,军衔中校,且可随意出入宫禁。

    因而只是命秘书作文,备言阉宦制度的残酷、无人道,然后下诏削减阉人的数量,并禁其干涉政事。即便如此,仍有不少朝臣上奏劝谏,说宫中少用阉寺,则必多用宫人,久而久之,难免阴气过盛而阳气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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