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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已经劈下，他费力地举起右手，将手中攥着的沙土砸向了齐人贵族的脸，然后长戈划过了他的喉咙。
於菟接过信，什么也没说，举起手给旅代表敬了一礼。
讲完了大道理，旅代表又道：“今日一战，适逢夏雨突发。旅帅的想法是对的，我们只要顶住了齐人的一鼓作气，那么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于是他用最后的力气，抓了一把浸润了鲜血的沙土，站起身子。
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眼前，沉重的雨点终于落在了他的头顶，他能感觉到头顶被重重地砸了一下。
轻轻念唱了几句，收回了扬起的头，心道：“一场大雨啊，泗上今年少雨，虽有沟渠，这场雨却也可以缓解干旱，这里离泗上不远，那里也会下吧？”
於菟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想说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心中的义，墨家的义是一致的，但如何达成这个义的路线是有分歧的。
赤帻飘扬，利剑在手。
没人的身上都绑着铁雷、穿着皮甲，缠着火绳。
他知道哪些叫嚣着轰轰烈烈打死一个贵族够本的军官并不怕死，但心中却也都带着绝望，所以才会这样想。
旅代表走到於菟的身边，笑道：“我平日一直说，咱们离利天下越来越远。今日终于要做一件利天下的事，求仁得仁，求义得义。我的义，便是要让天下颠覆，移风易俗，而不是缩在泗上自立一国。今日我必死，死得其所。”
“势如山岳、碎云多变，大雷将起，雨如水泼……”
一句话说完，几十人同时上前，一起扎起了赤帻，齐声道：“为利天下，死不旋踵！”
“下雨了。”
巨大的爆炸让旅代表的耳朵嗡嗡直响，他想，身边的人一定在高呼着什么，可是自己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轰……
“今日之战，是为了惩罚那些害天下的人。倘若害天下之人没有受到惩罚，那么便会助长那些害天下的行径。”
“我们墨者，便是代天帝去惩罚那些害天下之人的。”
对面的齐人贵族靠的愈发的近，长戈已经近在咫尺，脱力的旅代表却怎么也拿不起铁剑。
旅代表身有勇力，但投掷的技巧比之那些每天练得胳膊肿大的掷弹兵先登营还差得远，他知道自己在平地上投不了多远，于是跳起冲出借着冲击的速度将雷投出，也没有选择趴下等待而是直接冲入了人群。
看着越发靠近的齐人贵族，他蹲下身子，想要摸起自己扔掉的剑，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已经无力再战，可他不想死之前手里竟没有了武器。
“火枪手中的墨者，上前一步，随我反击！”
铁雷不是这样用的，不是那几个被称作“先登”的连队，除非守城的时候才会让普通步卒用铁雷。
身后的那些手臂缠着赤帻的墨者也纷纷如此，高喝一声吼便即发动了决死的反冲击。
许是雷声，许是爆炸声，已经分辨不清，雨还没有落下。
后面的火枪手已经收好了火枪，漆布和牛皮将那些火绳点火的、没有仓盖的火绳枪盖得极为严密。
将各个连队的军事主官留下和基层骨干留下之后，选拔了六十余人。
“齐人的冲击，需要我们站出来反击，只要方阵还在、只要阵型还在，雨后我们便能顶住齐人的攻击。”
“今日不管，或许有人说，我不是武城之人，武城被屠我不说话。明日商丘被掠，我亦不管，因为我不是商丘人。终有一日，当屠戮到我们自己和亲人头顶的时候，我们想要反抗，却会发现我们形单影只，因为天下已经将屠戮之事习惯，已经没人站出来再管我们。这便是利天下就是利自己的道理。”
第一波冲锋的齐人都是炮灰，为了就是逼着墨家的火器在即将落下的大雨中失效。
后面鼓声震天，徒卒跟进，双方相聚已经不过几十步。
鼓声再响，却也遮盖不住天上的雷鸣。
他们和於菟一样，默默注视着那几十条飘扬的赤帻，默默为他们送行。
右手的剑上已满是缺口，他的手已经提不起剑，看着对面的几个齐人贵族恐慌的眼神，心中竟是无比快意。
旁边一名手臂受伤的墨者点燃了身上背着的铁雷，旅代表耳中只有无尽的嗡嗡声，甚至听不到那一声巨响，但却看到了几十名齐人武士倒在了地上或是飞到了半空。
厮杀之下，已经来不及抛出铁雷，只有一些人受了伤或是无力再战之后，才会点燃身上的引线和那些人同归于尽。
但在战术上，没有火枪和火炮，这一战就是不好打，也确实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