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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些真正的君子、士人和物质虽然落魄但精神依旧贵族的勇士，皇父钺翎沉声长叹。
他们的身前摆着一排的之前昂贵如今已经便宜许多的瓷碗，里面装着烈酒。
若在后世，他们可能会是崖山投海的士人，可能是大明建立后殉节蒙元的士人；可能会是武昌枪响之后绝不剃掉辫子的士人。
亲信谋士又问道：“那么我这样问，假使您现在死掉了，宋国的百姓会如何评价？”
这是一种忠诚，若不论道义，这种忠诚似乎总归是值得赞赏的。
那谋士道：“我有过。小时候在水中游玩，差点溺死。从那之后，我从不会入水，连同沐浴都会害怕。”
宋国距离泗上太近了，那些原本应该发生但却没有发生的、借用未可知之地发生的故事，这些人都听过。
那亲信谋士微笑道：“民众。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墨家借民众之力而起，能够灭杀他们的也只有民众。”
谋士大笑道：“正是。拿掉那些现在有，将来没有的东西，那些短视的民众所看到的您，就是个壮志未酬的英豪，是个临危不惧临死之前依旧坚持心中道义的雄才。”
他们的旁边，是手里持着纸笔的史官，他们手中的笔要将这一切记录下来，永留于世。
“当然，其实你我都知道，墨家说的没错，义即利也，道义之争不过就是利益之争。封士大夫不肯放弃自己的土地和权力、民众想要土地和自由，可等到将来，道义之争淡化，民众看到的，只是‘为道义而死’的无数士人。”
这说的，自然是天下诸侯。
“到时候，必心有戚戚焉，感叹之下总会觉得这些都是英豪人物，可叹死于墨家残酷之手。”
“我们都是诸夏之人，我们的祖先都是三皇五帝上古圣人。”
后面站在许多的士卒，旁边还有几个装满了方足布钱的筐。
亲信谋士笑道：“那么，等到天下真的平定了，再也没有等级之差、尊卑有序的时候，您觉得到时候民众又会怎么看待您？”
这才是善于复仇的人在不可能翻转局面之下该做的选择。
“可墨家却煽动诸夏内部的仇恨，嘴上说着兼爱，但却煽动着彼此的仇恨，将天下人分为了两种不同的颜色，或黑或白。”
史官的笔一刻不停，将皇父钺翎的话一一记录下来。
“要把今日事，淡化道义之争，变为成王败寇。”
“您以为我在说天下诸侯可以为您复仇？”
“敢于出战者！同饮此酒！”
……
墨家正是借庶民之力崛起的，皇父钺翎很清楚，自己在墨家的那套道义体系中是“蠹虫”，是不劳而获者，自己也明白自己的政策不可能获得逐渐醒悟的民众的支持。
“但是，那些不曾经历过将要被溺死痛苦的人，只听我说，永远不可能想象到将要溺死的痛苦。反倒是会嘲笑我，说我因噎废食，过犹不及。”
这七十多名头戴皮弁的武士，都是真正的君子，是可以为天下规矩殉道的君子。
皇父钺翎的眼中噙着一种仿佛将要殉道的泪水，带着一种悲凉的腔调，高声做着战前的宣传。
“至于道义之争……正如我知道溺水之苦而别人不知一样，后辈的人不会知道现在的人所经受的一切。到时候他们所看到的，就是一群为了道义之争而拼杀至最后一刻的英杰。”
皇父钺翎点点头道：“我若此时是封地的农夫，自然反对我自己，而支持墨家。”
“将来如果有一日，天下真的再无贵贱之别、再无封君庶民之分、再无尊卑有序等级有差的制度，天下人又有几人能够切身体会到此时民众的愤怒和痛苦？”
“生，我等之所欲；义，我等之所欲。二者不可得兼，我等舍身以取义！”
“他们要让天下人彼此厮杀、彼此仇恨、分为黑白，使得诸夏之民血流成河；使得黄帝、燧人、伏羲、少典之后互相杀戮。”
“把等级制度、尊卑有序这些现在有，将来没有的东西拿掉，您还剩下什么？”
可再一看那谋士，并不像是在说疯话，不由正色请教。
皇父钺翎自嘲地笑道：“支持等级制度、支持尊卑有序的反动的皇父钺翎死了。死的好！”
“所以，要死的悲壮，死的让后人感叹这是英雄，同时死的理由又不能加上为了等级制度和尊卑有序这些将来会让人反感的内容。”
指望民众将来有一日替他复仇？这岂不是痴人说梦？
“您说的这些，是有道理的。但除非墨家暴乱的火烧到他们头上的时候，他们才会感慨如今没人帮他们了；除非是后人以史为鉴的时候，多做感慨，但却不妨碍日后仍旧有人犯同样的错。”
谋士笑着点头，问道：“那么您和墨家有私仇吗？”
“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煽动天下人彼此间的仇恨、煽动诸夏兄弟之间的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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