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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适一直在说，变革天下这种事，不是一小撮人可以煽动起来了，最职业的革命者永远都是那些旧时代的贵族，他们才是最革命的人：若不是他们，何至于天下大乱？
他们身后跟随的那些徒卒勇者，未必明白这个道理，但庆幸于泗上这边的火炮没有开火、火枪也没有射击，否则他们肯定早已一哄而散，或者按耐不住承受不住而提前冲锋。
勾起的板簧静静等待着击发，许多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口干舌燥，竟然连唾沫都分泌不出。
幸于的是铅弹仿佛不喜欢他，即便三十步的距离，铅弹也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远处的鼓声、歌声，对于这些士卒们的影响微乎其微，甚至于都完全感受不到所谓的悲壮。
传令兵复述了一遍命令后，鼓起胸膛吹动起角号，号令兵冒着可能被流弹击中的危险爬到高处，挥舞着手中的旗帜。
士人睁开眼，看着用剑抵着自己咽喉的那个人。
而训练最多的，就是不准胡乱开枪，尤其是敌人距离很远的时候更是严令禁止。
唯一不同的，就是持剑的人穿的一身改良后的庶民短褐，而他穿的却是贵族的戎装。
对面却没有给他正衣冠的机会，一声投降不杀之后，就被拖入了壕沟之中，一只脚重重地踏在了他的胸前，锋利的铁剑直抵着他的咽喉。
前方部署的六个连队形成了一个品字形，齐射的正面正好可以遮盖整个壕沟的前沿。
简短的对话后，踏在胸前的脚重重地踏在了他的脖颈上，绳索套上了他的手腕。
而现在，更换了燧石和板簧之后，一百多步的宽正面可以站三百人甚至更多，采取前排蹲下、后排插肩的方式，一百步的距离可以有将近九百人的齐射。
装填的时候把铅弹含在嘴里，将纸包里的火药塞进铁管，再把铅弹吐出来，不再需要像以前一样还需要自己掂量火药的装量以至于手忙脚乱。
当年火炮和火枪问世的时候，有人便问吴起是否自此之后阵型便无意义了，吴起回道越是如此阵型越重要。
时间相等的情况下，这威力就大大不同。
对面不知道是谁，忽然高喊了一句。
就像是非攻和兼爱的矛盾一样，有鲁人说我爱邹人胜于爱越人，爱鲁人剩余爱邹人……墨子时代的墨家是要讲道理的，到适这个时代，就变为了天下若是只有天下人没有鲁人越人邹人，那不就少了一个兼爱的阻碍了吗？
百步。
那些叫喊的最为迅烈、最为勇猛、头戴皮弁赤帻的士，多数都已经被击杀，密密麻麻地倒在壕沟前的平地上。
除了装备了燧石枪之外，这些士卒的铅弹和火药也和以前不同，现在都是纸包的火药和铅弹，是定量了。
流出的血如同一条蜿蜒的小蛇，慢慢汇聚成一条大蛇，浸润着地上的野草，流入了壕沟之中。
不管是城内那些悍不畏死出城袭扰的人，还是守在壕沟旁等待着射击的人，都认为自己站在大义的一边。
冲的最前的几个人被十几枚铅弹集中，瞬间倒在了地上。
“既是人要均分其职、各事其喜，巨子又说贵族如今唯一的作用就是穿着最华丽的衣衫用最贵族的方式毁灭，这也算是有点用。”
这些带着皮弁和赤帻的专职武士受过脱产训练，明白提前冲锋毫无意义，只能消耗体力、扰乱阵型，所以他们需要等到三十步的距离才开始冲锋。
硝烟升腾，六个连队的义师步卒几乎是同时开枪，密集的铅弹形成了一张网，飞跃到那些冲锋之人的面前，刺入他们的血肉。
一样的肤色，一样的黑色的眼眸，略微不同的皮帽子，一样的发髻，一样的年轻，一样的一副为义而战的凛然。
但在适看来，这根本不是事。
但当双方都需要依靠阵型和纪律的时候，个人勇武的时代便过去了。
三十步。
壕沟后持枪以待的泗上士兵们从服役开始，就被灌输纪律和阵型的作用，服役三年的时间，用于阵型训练的时间在一年半以上。
壕沟的外侧，检查完了火药铅弹已经完成了列阵的泗上士卒们眯着眼睛，举着火枪，听着对面哼唱的商颂之曲，静静等待着开枪的命令。
整个步卒都已经是纯队，不再是长矛弓弩火枪混编的花队，如果需要肉搏，就将短小的铁剑插入到枪管内作为短矛使用。
于是在这种一方的安静下，对面的歌声越发清晰，对面头戴皮弁赤帻的武士的模样也愈发清晰。
“由不得你。你们这群不劳而获的贵族蠹虫！”
原来因为火绳枪是明火，导致士卒不能够排列的太过紧密，否则很容易出现彼此之间引燃对方身上火药的事。
五十步。
因为军中从众效应太可怕了，有时候夜晚扎营，若有人大声喧哗都可能导致营啸以至于彼此踩踏军阵大乱。
想要蹲下来捡起自己的皮帽，扎束好头发，却不想壕沟对面的先登营的士卒已经冲了过来。
那些深深的壕沟，看似阻隔了双方，难以跨越，如同彼此心中的仇恨。
“我看……就送他们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