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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自为政的区县。
“我们墨家是确信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合于天志的，可也有人不信，甚至有人觉得他们的想法才是最为有利于天下的。”
适说的极为真诚，心中却把百家的人看了一圈，心道这个大坑你们就往下跳吧。
“当然了，儒家的就算了，我想他们也不会愿意来，毕竟我们要做的那都是些礼崩乐坏的举动，儒家必不肯来，我们也不便邀请。”
比如分地这件事，农家的想法就是均田地，民得利，所以要分，这是感性的。
今日的聒噪反对和嘘声，适听到耳中，犹如仙乐。
卫鞅想，宋，若为国，亡于今日；若为地名，或可久存。
宋国的命运，由不得宋国做主，这是小国的悲哀，从宋襄公之后就一直存在并且习以为常的悲哀。
如今宋公无权，戴氏无力，可也一样，阻碍宋国集权的贵族被墨家一扫而空，砀山一战宋国旧贵族多数被俘，少数自杀，逃亡者也不多。
现在宋国的旧贵族被一扫而空，墨家又不可能直接控制，又要防备各国插手，也就很担忧戴氏或者宋公，真的搞成什么民选的公爵这种集权把戏，靠着宋国数十万农夫完成宋国的集权统一。
卫鞅的话，可谓是惊世骇俗。
上一回弄出的君子院和庶民院，让宋国在大国环顾之下二十年没有干成一件事，每日间贵族和贵族、大贵族和小贵族、贵族和商人士人忙着争吵，毫无成效，也就是泗上保证宋国独立，要不然宋国早亡了。
如果民众得利，这是神意，或者说这才是民为神主的基石，那么西门豹修漳水那就是民为神主。
因为墨家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体系，所以墨家的模式是：让民众认可这套体系，然后墨家的决议不就是民众认可的了吗？这便是上之所是皆是，上之所非皆非，天下同义。
墨家也算是吸取了楚国的教训。
这个蓝图，就是一个和稀泥的结果，只不过不是实力争斗下的和稀泥，而是一种道义之争互不妥协的和稀泥，墨家则是站在外面用武力保障这个稀泥可以和下去的人。
如果出现了相悖的情况，譬如民众要求恢复分封建制、请求有个天子，那么墨家自然是要反对的，并且会利用最终否决权和泗上义师的暴力机器，维系这一切。
但却不能说的那么直白，就算是切鱼，也得谈一下这些鱼将来应该摆盘成什么样子。
他便避开了适的目光，仍旧是一副淡然诘问的态度，掷地有声地又问了几句。
如果民众的意见便是神意，重要的是这种形式而非背后的利益，那么西门豹修漳水就是违背了民为神主。
今天在这里，墨家可以大笔一挥，将宋国分为诸多的县区，弄成一个松散的联邦之国，就像是在案板上切鱼一样。
“我记得，曾有人说，墨家既然谈以验为先，那么将天下以验，其代价可能是千万尸骨。”
农家不好回答，因为农家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们的理念出于空想。
宋国还是那个宋国，集权还是那个梦幻，戴氏取皇父而上的梦想，适可以帮他实现；戴氏想要继承皇父遗志搞集权变法强国，适就要把他的脊梁骨都打断，给他的身上套上枷锁以防万一。
这件事也是墨家和农家的一种分歧，墨家讲功利，讲成效，讲结果正义，讲为利天下杀一人可杀的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墨家认为是，并且在开蒙的书本上大为赞赏这件事。
卫鞅提出的这些问题，正中农家许析的命门，在这种极端设想之下，没有一个贯彻始终的纲领之下，民粹民意是不是要遵守？
毕竟集权的内部最大障碍没有了，现在看似无力的人或许会抓住机会。
农家选定的“民为神主”的说法，以此来证明自己那种全民小农的想法是合乎天志神意与民有利的，但是将来却一样可以陷入与民无利甚至有害的局面。
适心中咯噔一下，不自主地又看了卫鞅几眼，心中只道：“原来是他？”
“农家有农家的义、杨朱有杨朱的义、道家有道家的义、管子有管子的义……各执一词，天下义乱而不一。”
卫鞅终究年轻，在这里的人各个学派的都有，尤其是能和墨家在辩论上后来斗了百年咳嗽的名家，更是善于寻找逻辑漏洞。
适也是颇为惊奇，看了一下站在尸佼身后的年轻人，小声问身边的书秘道：“此人是谁？”
适只是说了几句大概，卫鞅心中却想，宋国，自此亡矣。
他一句话，整个场地内的许多人都发出嗡嗡的响声，这是二十多年墨家修正之后在旧天下撒的毒，毒到肺腑，已无法根除，没有人认为君权无限是一种正确，更多得人开始提及民为神主这样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