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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兼并土地成为富庶之人。要么，失去土地，去城邑作坊做工、去给人佣耕。天下大势，浩浩荡荡，不可阻挡。”
许行正色道：“适子说笑了。你说过，百家之学，有骨有皮。如儒、杨之学，若论其骨，也是为了天下安定民众富庶。真正的君子，行其骨；而那些只知道批其皮的，最终有一天也会成为那些如今还为了周礼大义而反对利天下的人。”
赋税又低，泗上整合之后又不需要依靠农产品做原始积累，农家的这一套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走上了一条和泗上殊途同归的道路。
“譬如分地，民众都想着自己拥有自己的小块土地，耕种收获，然后可以购买别人的土地，过得更加富庶。”
这次出征，以天子号召的名义。
许行听着这番话，脸色暗淡，适却笑道：“这没什么。当将来天下多数人都成为作坊的雇工、农场的雇工之时，除了一身劳力一无所有，哪怕一小块土地都没有的时候，他们便会认可你们的‘市贾不二价’、‘十足的劳动获得十足的报酬’之类的道义。这对你们反倒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他不想谈这个问题。
周天子被高利贷的利息逼的痛哭，侍奉天子的士人皆落泪，心有不忍。
墨家允许农家在他们控制的土地上实行他们的政策，但前提是需要缴纳赋税、提供兵员，军队由墨家控制。
一个很普通的村社内，许行介绍道：“这个村社一共三百户，土地都是归所有人公有。依据劳动的量，每年所得的收入除去村社的教育、发展、水利、经营所需之外，都按照劳动的量分与民众。”
“便如尧舜，在刀耕火种用石头的时代，又怎么能想到今日的事、施今日的政？”
对此许行并不反对，点头道：“农家会全力支持共和之国翻天覆地之战的。也会遵守共和之国的法令，征兵之事也一直在做。”
“村社有自己的作坊和一些手工业，农忙的时候集体在农田劳作，农闲的时候就发展手工业和作坊。”
上个月他视察了位于彭城的第一制械所，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可能最多一两年，能够刮铸铁达到铜币厚度差的镗床就可以出现，凭借之前的研究和积累，只要解决了镗床的问题，实用的蒸汽机就很快可以出现了。
问士阶层强制征收，更不可能，因为这一次周天子打着大义的旗号，而若从士阶层那里强制征收，那就是不仁、暴政。
周天子真是穷怕了。
可亲兄弟尚且明算账，农家出了力，将来可以得到什么？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农家占据的这些地方，土地归属于村社的所有人；而东部的一些庄园农田，土地归属于一个人，剩下的都是雇工。
宋公退位之后，农家所控制的诸多乡自然加入了这个要选天子的共和之国。
适摇摇头道：“三表之说，若要践行，非一世能为。宇宙无穷，岁月无限，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历史上他的重孙可以跑到躲债台里面躲着，那是因为他重孙还能借到钱所以才有资格躲债。而他如今贵为天子，却连高利贷都借不到，自然也就连躲债的资格都没有。
“农家之骨，在于真正的平等。墨家之骨，在于天下富庶和虚假的平等。农家并不盼望着天下多数人食不果腹衣不裹身的时候期待十足的劳动获得十足的报酬的那一天。而是希望这一天从不要出现才对。这才是行其骨，否则我们又和那些只知道披着皮、不敢变动、不敢改动、千年之后依旧用千年之前教律的人有什么区别？”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从庶民和商人那里增加重税、强制购买债券、强制借贷这一种办法了。
如果不看分配方式的话，其实农家控制的这些地方和宋地东边那些大型农田庄园的生产方式极为相似。
……
如今又借不到钱，没有军费，如何出征？征召乡邑之兵，甲胄不全，兵戈不利，又损天子威严，又不能夺得战利品，若是出征反倒成了笑话。
现在许多学派和墨家结成了盟友，一天下、反贵族，这都是利益一致的坚定盟友。
但有一样，周边的普遍落后使得诸夏拥有一个几乎无限的泄压阀，人口数量的不足也可以使得内部矛盾的积累需要更久的时间才能到爆发的地步，时间还有很多。
都是大规模种植、利用牛马器械取代人力、集中资本和人力修建水利、改良土地。
“每个人都这么想，但实际上富庶的人会越发的富、贫穷的人会越发的穷。而富的人总是少、穷的人总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