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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导致出现了很诡异的情况，儒家骂墨家都骂道禽兽不如的地步了，但依旧没说墨家不讲仁义。
沛县的一切，仅以沛县论，适的作为无疑是让众人得利的。如果能让沛县的政策推广到天下，那么这个义字适是担得起的。
墨子反对老好人乡愿，反对无理由的恻隐之心，反对儒家的仁，反对儒家定义的义，甚至连“孝”，都很功利性地理解为“有利于亲”。
“这个基础很重要，但也仅仅是基础，因为每个人都仁。你能找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吗？只是扩展出去，你如爱自己一样爱别人，爱了多少？爱的多，就比爱的少的‘甚仁’而已。”
其实适很明白墨子的想法，因为“仁”是个好词，墨家已经担着“无君无父猪狗不如之禽兽”的骂名，所以不可能再自己说自己“不仁”。
把利于天下作为自己的职分，而才能又能利于天下，才算的是真正的义。这是墨家区分大义与小义的重点，也是墨子一直在规劝弟子的。
假设人填满了有限的空间，既然空间有限、即便人填满了也可以数过来。
用墨子的道理，那叫内部讨论。
“你只能说，他相对于文王武王来说，不是那么仁。”
所以适对于高孙子说自己“不仁”这个定义，极为不安，而且极力想要说服高孙子。
仁从一个魔幻的、模糊的标准，在墨家语境中变成了一个只有比较才有意义的东西。
因为墨子不承认儒家的仁，但是仁又是个好词，他又不能直接反对仁，所以就偷换了概念，将仁给出了自己的定义……和社会主流价值观完全不一样的定义，这就导致了许多墨者有些难以理解。
墨家语境下，你不能说这个人仁还是不仁，你只能说这个人和别人比是不是更仁或更不仁。
给你一根单独的木棍，你说它是高还是矮？
大家都认为好的仁，墨子没有直接反对仁，而是将仁的概念换为“爱自己、爱个体”，不再是一个结论，而是类似于几何学的初始假设，是为了证明后续观点。
与兼字相对的，便是这个体字，个体的体。
由二可证人是有限的。
是仁就说是内，是义就说是外，把爱利和所得到爱利混搅一起，不分内外，这是狂举。好比说左鼻孔出气，右鼻孔入气一样的荒唐。
从始至终，墨子一直在说“仁就是爱，而且是爱自己的那种爱，所以每个人都有仁，只是仁的程度不同”。
高孙子正自出神的时候，适迈步而入，见礼后先行为自己午饭时说的那番重话致歉，高孙子微微一笑，知道适绝不是来道歉的。
高孙子点点头道：“仁者，体爱也。”
“一个人，爱体就是仁。你不能说一个人一点仁一点爱都没有。哪怕是商纣，难道他就不爱自己？不爱身边的人？”
这位说出“性、食色也”的人物，此时在墨家内部远远比不过适的地位。
这句话就是在用墨子的话，来证明适“不仁”。
适觉得，这大可以为称之为“墨家特色仁义”。
适冷静回道：“巨子言：物甚长甚短，莫长于是，莫短于是，是之是也非是也者，莫甚于是。”
高孙子此时已经冷静，又只有两个人，便将自己下午所想的问题直白了当地说了出来。
由此结论，又推断出人是天下的“体”，天下是人的“兼”，由此可证人爱自己，又如同爱自己那样去爱别人，那么爱的就是“天下人”这个集合。自己又处在天下人之中，并非不是人，所以爱天下人当然也包含了爱自己。
但是对内，也就产生了许多古怪的难以理解和误解。
这番话，涉及到儒墨之争的一大后续，也就是孟子见告子关于仁义的争论。
墨家的仁义，与儒家的仁义是截然不同的。仁是爱自己的爱的一种推广，义是利于天下的一种梦想。
谈到仁义，适沉默片刻，问道：“巨子曾说过，什么是仁，什么是义。您还记得吗？”
一旦仁变为了一种如同高矮一样的东西，就落入了墨子的“物甚长甚短，莫长于是，莫短于是，是之是也非是也者，莫甚于是”的逻辑陷阱。
高孙子反驳道：“仁，爱也。没有爱，谈什么利天下呢？”
这就像是，天下主流都说这是只鸡，墨子讨厌鸡，但是天下人都喜欢，于是墨子指着旁边一只鸭子说这是鸡。然后讲学的时候说：“我喜欢鸡，你看这只鸡，有脚蹼，扁嘴巴，多可爱……以后这才是鸡，那种尖嘴巴没脚蹼的玩意不是鸡。”
事实上在适加入到墨家之前，墨子就开始为后事做准备，开始整理自己学说，并且希望形成一个体系。
体，就像是二里面的一一样，就像是一根线段上的点一样。
“无南者有穷则可尽，无穷则不可尽。有穷、无穷未可智，则可尽、不可尽不可尽未可智。人之盈之否未可智，而必人之可尽，不可尽亦未可智，而必人之可尽爱也，誖。人若不盈先穷，则人有穷也，尽有穷无难。盈无穷，则无穷尽也，尽有穷无难”。
只要这两个条件满足，在逻辑上，兼爱是存在可能的。
高孙子反问道：“爱体为仁，由体及兼。你爱人吗？你不爱人啊，你那样做，难道不是把人看成是你所谓的‘劳动力’吗？”
墨家起步的时候，终究是天下之“下流”，想要发展在初期就要借用“上流”的正确，借用仁义之名，然后再费劲心思把仁义改成完全不同于时代主流的意思。
因为儒家的仁，更像是一个标准，拿着这个标准量一量，然后评价说这个人仁、这个人不仁……
子墨子言：体，分于兼也。体：若二之一，尺之端也。
“这和人爱马有什么区别？你爱那些人，是为爱他们可以进入作坊劳作的劳作，你爱的不是人，而是那些劳作，所以你不仁。”
午饭时候的怒气已经消散，高孙子逐渐冷静下来，但也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正确。
“巨子也说过什么是义吧？”
“巨子说，一个人不知道爱自己，那么他连最纯粹的爱都没有，也就不知道怎么去爱别人，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爱。这就是仁的作用，仅仅是个基础。”